节译自 《暗柜认识论》 Epistemology of the Closet Eve Kosofsky Sedgwick
翻译 | 王淼
Eve Kosofsky Sedgwick 被誉为「酷儿理论女皇」。在其最为著名的《暗柜认识论》(Epistemology of the Closet)中,她提出性和与之相关的一系列认知背后都是一定社会关系,并进一步指出同性恋/异性恋的二元对立是矛盾和不稳定的。在这本书的简介部分,Sedgwick 提出了七条理解性和性别议题的公理。近三十年后,这七条公理仍具有相当的价值。
Eve Kosofsky Sedgwick (1950-2009)
选译的第一条公理是「人与人是不同的」(People are different from each other)。在两三页的篇幅里,Sedgwick 主要论述了以下几点:
这样一篇短文对当下中国同志与同志运动的意义就在于,它让我们意识到性少数群体内部也存在有广泛和细微的差异。性少数这一集合名词前也可以有各式各样的定语。或许我们当下最紧迫的任务已不再是性少数群体对大多数人的抗争,而是每一个独特的个体和剩下所有人的抗争。总而言之,我们应当更细致地思考(thinking in detail)性少数群体,或者更进一步,细致地思考少数群体,甚至是个体。
更戏剧化的是战后所有理论或政治上吸引人的思潮最终都不断阻止人们细致地思考(thinking in detail):在多重又易变的尺度上,人与人是如何相似与相异的。尽管这些理论都声称自己意在使人们就「差异」这一主题想得更周全。的确,这些思潮展示了人们如何与他们自己不同,从这一点来看,它们并不多余。或者说,人如何不能完全准确地认识自己。解构,这一基于延异的科学,太过迷恋差异的概念,同时也太过忽略差异可能的表现 [3]。以至于当人们想要思考具体的差异时,最后一个寻求帮助的对象才是贯彻「解构」最彻底的那个人。同样的情况在后现代主义的理论家那里似乎仍然成立。
上述关于个体差异的列表可以很轻易地续写下去。这些标准可以在纵向上区分个体人生中的不同阶段,也可以在横向上将个人的总体性区别于他者;很多标准也包含了可以从一个人「传染」到另一个人身上的差异。但我认为这些事实并没有减少前述差异标明界线的能力与权威性。因为前述种种差异是在不同位置和不同的尺度上标明界限的。上述清单的影响和作用似乎极度依赖于对个体的自我感知(self-perception)、自我认识(self-knowledge)和自陈(self-report)的信任。尤其在当下,似乎任何事情都众所周知地抗拒常识和内省的控制:如果人们的性欲望,对所有事的欲望,即使是暂时地被认为对他们自己是完全透明的(to be transparent to themselves)[6],那么整个令人震惊的、变质的西方情欲传统(我将精神分析也包括在内)将会在何处?然而相较于内化上述清单所必须的果敢和勇气,我更震惊于忽略它所必须的那份自以为是。当今仍有一种重大到令人恐惧的占领和夺取:基于某种理论框架而去毫无疑问地、必然地剥夺一个人描述与命名自己性欲望的权利。这种剥夺可能代表一种最个人和最私密的暴力形式,尤其当性特质在目前这个世纪已经被打造成了一个表现身份和认知的事物。它同时也是充满着潜力的一种行为——在日常建制中削弱个体力量的潜力。当然,这最终是恐同压迫的当代史中最核心的部分。
举例说,很多自我认同为同性恋的人将性的对象选择(object-choice)中的性别偏好(或者同性恋身份的其他形式的偏好)的形成,归为生命中最不可改变和最久远的部分。但我不认为有任何理由支持将这种看法置于下述看法之上或之下:另一些自我认同为同性恋的人们认为,对象选择的偏好形成相当晚或甚至是可由个体自决的。这两种理解都应该被尊重。在如此恐同的一个文化下,任何人自我认同为同性恋都是一个危险的决定。因此,这些决定都至少应被视为自我的权威描述。基于一些修辞的或政治的基础,在特定的时刻从清晰的本质主义与建构主义(essentialist and constructivist)或者少数化与普泛化(minoritizing and universalizing)的同性恋身份论述之中选择一方是有道理的。[7]